第三章母亲的揪心和父亲的泪(6)
2019-06-21 15:37: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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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母亲的揪心和父亲的泪(6)

饭是可以吃饱的,只是穷还是没有从根本上改变。


老爸想让我们改变土里刨食的命运,就只有读书一条路可以走,我上初中的时候,读中专在农村子弟中非常主流,因为那时候,考上中专就有补贴,毕业了还包分配工作,而考上高中,就只能去拼考大学一条路了。


我初三的时候,老爸也让我去考中专,当时我的成绩已经合格。体检的时候,是哥哥带着我去的,那时候我长的瘦小,身高离规定要求差了一厘米,人家就在犹豫要不要录取。


后来,负责招生的老师就问我,有没有考高中,我说考上了东阳中学,那老师大手一挥就把我的报名资料递了回来:考上了东阳中学这么好的学校,还考什么中专。


回家之后,哥哥还为此挨了顿骂,老爸觉得可能是哥哥嘴笨,没有跟人家好好说说情,把我录取到中专去。不过老爸也就是干骂了一下,没有深究此事,现在想想,我也应该感谢那位老师,要不然,哪有后来的东阳中学三年学习、两年教学,以及北大生涯。


高考之前,在填报志愿这件事情上,老爸完全尊重了我的想法:阿勇,爸爸现在懂的已经不如你多了,这件大事,你自己做主就可以。


我填了北大,当时还有人嗤之以鼻:知道你胡才勇读书好,但是,也没有好到可以去读北大吧?


在当时观念里,北大高高在云端,我们这些农家子弟想去够,就是不自量力。


但是,在老爸的尊重和老娘的供养下,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农家子弟,放手一搏并顺利被北大录取,成了我们乡村第一个考上北大的学生。


老娘很开心,张罗请客吃饭;老爸也很开心,不过没有流眼泪。

 

第三章母亲的揪心和父亲的泪(6)

我是1967年出生的,那年,天大旱,连吃的水都很困难,老娘还张罗着盖了两间土房,为家里人的生计,她每天天还没有亮,就得到村里最大的水塘上深塘等候着,用木勺一勺一勺舀,然后挑回来澄清后才能用来做饭。所以,我刚出生就要面临许多艰苦的岁月。


我现在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,因为年少时的许多苦主要是父母们在直接面对,在老爸生病的那三年,也是哥哥和姐姐对艰苦记忆更多。


一些现在看来好玩的事是哥哥一再跟我说,我才隐约中记得。 我四五岁时,兄弟俩一起去田里捉鱼,那时候鱼多,一次能捉一脸盆。下雨时还能躲到田边挖的防空洞里玩。长大一点后,捉鱼的事就记得很清楚了,只是已过了“深挖洞、广积粮、不称霸”的时候,防空洞已基本看不见了。


后来,开始使用敌敌畏,虫少了,鱼也少了,渐渐地鱼就捉不到了。再然后,水也混了,能洗澡游泳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了。


小时候,家里每年会养一只羊,或者几只鹅,而且村里的牛要每家轮着去放,因此也就有了放羊、放牛的经历。最让人回忆的是,可以躺在田埂草地上,看成群的大雁飞过,或人字形,或一字形。只是后来,响起了猎枪的声音,然后,大雁少了,后来不见了。


村里的鱼、羊、鹅、雁,想起来至今非常怀念。 渐渐消失的鱼、雁,其实还有一个让人适应的过程,对山村而言,最本质的两次改变是电和杂交稻的推广。这两项事物出现在山村,短时间内就改变了山村的生活。


电刚来时,我奶奶很不习惯。当时,老爸一直在生病,老娘经常需要陪老爸去看病。奶奶带我们睡觉时,每次关灯总是用嘴去吹。被我们这些孩子笑话了好多次,奶奶就是改不了。


棒冰刚出来时,很让人觉得神奇,居然在六伏天还能吃到冰,大家惊叹不已。那时农村的棒冰如果是白砂糖水做的,那就是好的,有许多就是糖精兑的,最贵的五分钱一根。记得有一次,奶奶去赶集,给我们几个孙辈买了几块,迈着小脚,跑了五里地,给我们时已只剩下附在棍子上一点小冰碴了。奶奶心疼不已,但好歹让我们尝了一把鲜。


等到农业机械化口号喊遍全国时,拖拉机开始进村了。奶奶拉着我们的手,一路小跑着去看,一边嘟囔:“能让我看到这样新奇的东西,我就是死了也心甘了。”


奶奶是在1993年去世的,那时她已经开始见怪不怪了。去世前,奶奶已经看到了我们几个孙辈成家立业、考上大学。我们村里有参加过人民大会堂建设的木雕老师傅,当年他跟人说隔着天,也能听见北京的声音,看见北京的人时,被人嗤之以鼻。后来,虽然我们家穷一直买不起电视,但至少奶奶也都看到了。


我一直特别感谢袁隆平,因为杂交稻的丰产,让我可以可着劲儿吃白米饭了。我如果对外人说,小时候我们吃不饱时,不能让老娘听见。她听了会反对,因为她们可是真挨过饿的,老娘认为她没有让我们挨过饿,至少她没让我们吃过树皮、草根和谷糠,只不过没有让我们吃好而已。


没有杂交稻时,我们那儿第二季主要种玉米,所以经常是早饭玉米糊、午饭玉米饼、晚饭玉米羹。米饭基本上就是新收稻时,或者隔几天才能吃到一次。有了杂交稻,每年可以种两季,而且亩产高了一两倍,一下子,大家都不需要为吃饭发愁了。袁隆平功德无量啊。


基于过去挨饿的经历,老娘对米饭特别有感情。任何菜可以剩下,甚至倒掉。虽然可惜,但她可以接受,但米饭不行,首先尽可能不剩,就算剩了,下顿没人吃,她自己吃。后来,在北京生活的时候,她去拜佛念经时,总会祈福让现在的生活能千年万年长。在她的内心深处,老娘非常害怕挨饿的年代会重新回来,所以总会不厌其烦地念叨,要求我们珍惜粮食。


我不担心挨饿,但我却很盼望雁南飞的情形能在故乡浙江东阳重现。多多回老家时,在北京好还是东阳好的问题上总是取舍两难。有时会认为东阳好,因为农村里一片绿色。如果秋季还有成群的大雁,我一定会带多多回去看看,相信到时北京就比不上老家了。


有时看着锦衣玉食的女儿还真是发愁:如何能把我们吃过的苦让她也有所体会。有一次跟她说了,小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听说过麦当劳、肯德基、必胜客,六岁的多多随口就问:“爸爸,你们那时很穷吗?”是的,我们那时很穷,我们不想让你受穷了,但你要知道我们曾经很穷过,这可能是我这个做爸爸的唯一的要求了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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